颜强专栏：独一无二贝尔萨

原标题:颜强专栏:独一无二贝尔萨

在他在巴萨B队开始执教前,瓜迪奥拉专程去过一趟阿根廷,和他的教练偶像贝尔萨闭门求教三天三夜。足球理论的内容,不为外人道,行为处事上,他模仿了贝尔萨的一个习惯:尽可能不接受独家采访。

贝尔萨是从来不接受单独的采访,他不希望自己的访谈内容被媒体操控。他对媒体从来充满怀疑。他甚至对所有的权力机构,包括对自己的老板,都充满着怀疑。这是一个在精神上过于独立,行为上过于追求独立的个体。

于是新闻发布会上,有记者问让·凯文·奥古斯汀体能恢复如何,一个简单的提问,但被询问者是利兹联主教练马塞洛·贝尔萨。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贝尔萨。

只有他会对这样一个简单提问,进行了一段长达20分钟独白式的回答。

回答如此之长,值得写上千字的特写。有人开玩笑说,奥古斯汀这个法国前锋,都有足够时间拉伤腿筋,然后完成康复了。贝尔萨的回答,不光包括奥古斯汀,还包含了很多其他球员的状态,他对财务公平竞争的意见,以及回应他对于各种租借球员使用的批评。甚至这当中还包含了一些量子物理学和阿根廷哲学观点的内容。

他的助手弗洛雷斯手忙脚乱,因为弗洛雷斯负责翻译。

贝尔萨不断地讲述着,敲打着桌板,挥动着手指,将他面前摆放的各种手机和录音机,以他的战术阵容重新排列……讲完之后还会问一句提问者:“你觉得我说的对吗?”

64岁的教练,早已不年轻了,但他的精力和他对足球的投入,仍然难以想象,当他的翻译都会非常累。

这一次新闻发布会上,只有5个提问,而发布会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。贝尔萨的收篇语是:“我不觉得我有半点紧张”。

可利兹联球迷人人都紧张。因为英冠的升级争夺当中,利兹联的状态又出现了颠簸,一如上季:他们过去4场比赛输了3场,春季滑坡似乎成了惯性。

压力无所不在,希望却总在挣扎间若隐若现。这是利兹联在英冠折堕的第10个赛季,他们还在英甲堕落过3个赛季。本世纪之初,当时利兹联主席里兹戴尔“Living The Dream”的超前挥霍,让俱乐部积重难返。利兹联球迷渴盼着贝尔萨是他们的“答案”。过去10年,这个俱乐部换了10任主教练,最终任命贝尔萨也许是俱乐部最大的一次决断,同时也是他们可能接近实现升超梦想的一次赌博。

自从他在2018年夏天加盟利兹联,贝尔萨时刻在改变着这个俱乐部——他甚至在训练基地里,把很多电源插孔的位置都进行了调整——他希望一切井井有条,能符合他的对称美学原则,或者他用这种方式,潜移默化帮助球队重新树立信心。他让很多球员发生了改变。利兹联踢的,是一种大胆、激进的足球,这当然是贝尔萨的足球。

然而上季一路领先,却在2019年春天滑坡,没有能够直接升级,第三名的身份打入附加赛,最终功亏一篑。这个赛季似乎一切故事又重来。

面对怀疑,贝尔萨有些生气:“我没看到什么期望,看到的只是怀疑。球迷不再信任我们这支球队。”他没有外交辞令,他根本不屑陈词滥调。他更愿意用时间来分析比赛,例如他用了一个小时和球员回顾此前一轮主场输给维冈竞技的比赛,他会和球员仔细分析,最近那场热刺2比0打败曼城英超——热刺全场3次射门,而曼城有19次。

贝尔萨很有些激动,他为足球本身而激动。他认为利兹联输给维冈的主场比赛,是“非常不公平的足球结果”。他指出利兹联35次传中,其中18次传入了对方禁区,但15次被解围。用贝尔萨的原话就是:“我们简直不可能失球,但我们恰恰丢了一个球;简直不可能不进球,但我们恰恰没进球;我们不可能输,但我们真的输了;我不可能不赢,但是我们真的输了……”都是抱怨,只是贝尔萨的抱怨,有着一种对足球真理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求索,一种他灵魂深处的疑惑:为什么这个足球世界,不能为他的足球智慧所控制?

贝尔萨当年有过一句名言:“如果足球运动都是机器人,那我将赢得一切。”这种话语,是他拥有“疯子”这个绰号的原因,然而仔细琢磨,贝尔萨对足球的求道之心,世所罕见。

焦虑的利兹联球迷,有各种想法。例如能否踢得更功利一些?例如能否找一个比班福德得分能力更强的前锋?

贝尔萨从不妥协。非黑即白是他的世界。

他来自一个政治和建筑业背景的家庭,在阿根廷的罗萨里奥,执教纽维尔老男孩时,他被崇拜。离开之后,他赢得的奖杯却不多。而他的名声和不断的创新与冒险密切相关,比如说2010年世界杯上智利踢的3313。他并不蔑视奖杯,但他更不会为奖杯而妥协。他的训练方法,需要长时间大运动量的不间断重复训练,经常无球训练,这让许多球员大开眼界,对足球有了新的理解,甚至扩张了他们的心智和身体极限。

然而自从离开智利国家队,不管是在毕尔巴鄂竞技,还是马赛或里尔,他总会和老板产生冲突。比如流产的拉齐奥教职,比如在里尔的4个月。很多人说贝尔萨难以让一支球队保持长久竞争力,他是战术天才,情商却低得可怜。给球队施加的压力太大、体能损耗也太大,所以赛季中到了后半段总会滑坡,因为他有张有弛的调节不到位。

贝尔萨不是能和球员沟通的人,他永远和球员之间保持距离。他似乎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。

利兹联名宿们,知道贝尔萨有多难得,因此都在呼吁保持耐心。2月英冠赛事,贝尔萨要对阵升级附加赛区里第4的诺丁汉森林(客场)和第5的布伦特福德。对第3名富勒姆的领先,从11分已经缩小到了3分。有了上赛季的颠簸,谁都不能确定利兹联能否升级,更不知道贝尔萨能在这里干多久,但他那种求道精神,他的直率和对陈词滥调、城府陈规的不屑一顾,都是一股新风。

利兹有许多出租车司机,说经常会看到贝尔萨,背着书包,从训练基地步行回到他租住的公寓,大概有3英里(接近5公里)。他时不时会出现在一个咖啡吧,就穿自己的训练服,在各种环境中工作,用电脑翻阅训练和球探文件。在利兹,球迷热爱他,却也为他担惊受怕。

“我们知道怎么踢球,但我的球队必须要承担风险,必须要勇敢向前。”贝尔萨说。